又是一年征兵季,每到这个时节,我就会想起当年的那位接兵干部。
1991年7月,高考落榜的我一度心情沮丧。从部队转业的父亲就动员我去报名参军,说实在话,平时学习成绩一直不错,却因高考成绩少7分与报考大学失之交臂,我真是有些不甘心!在父亲不断鼓动和劝说下,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参加了体检、政审。老天爷好像是在眷顾我,一路顺利,就等着部队的接兵干部来我家走访了。
那天早晨,院子里雾气蒙蒙。我的心情如天气一样,还沉浸在高考落榜的惆怅中。村干部一大早走进我家,对父亲说今天不要让孩子外出了,部队的接兵首长要来家里走访。父母听后异常高兴,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,叫我一起帮着收拾院子里的卫生。
高考落榜后,和同学们在一起讨论当兵这个事情时,有的同学说,现在要想当兵有关系才能去,当兵的指标少,没关系不去找人送礼是去不了的种种,回到家就给父亲说起了这些。父亲是上世纪70年代初从部队转业回来的,他听完我说的这番话后,不屑一顾地说:“我当兵时没找一个人,提干时没送一份礼,转业安置时没花一分钱,部队和政府哪件事也没忘了咱,我现在不是也挺好的。”我反驳说:“现在都什么年代了?”“什么年代,部队也不搞请客送礼那一套。”父亲说这话的时候,头昂得高高的。
收拾完卫生,父亲说:“把你这几年发表的文章和获奖证书找出来吧。”我知道这是要准备给部队的接兵领导看的。
读高中时,我在课余时间就喜欢看文学书籍。书看多了,慢慢就开始尝试写稿子,高中三年时间下来,还真发表了不少大大小小的“豆腐块”,积攒了厚厚的一小本的“作品集”了。高中的英语学习成绩也不错,参加不少的英语考试竞赛,斩获不少证书。每每有亲戚朋友来我家做客,我的这些“成绩”都成了父亲炫耀资本。我想这些可能对我当兵多少有些帮助吧,所以当父亲让我找这些东西的时候,也就痛快答应了。
正和父亲说着话,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传了过来,几个人推着自行车就进了我家院子。其中一个穿着军装的,我想肯定就是部队来的接兵首长了。他高高的个头,浓眉大眼,一身帅气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格外合体。可能是早上的雾气和骑自行车的缘故吧,帽子一摘,热气腾腾的,脚下一双皮鞋可能是走过了泥泞山路,沾带着不少的黄土泥巴。
父母热情招呼大家落座,镇武装部的石部长逐一介绍来人后,接兵领导大致问了我一些情况,得知我高考因几分落榜,也感到很遗憾。不过他对我发表的这些文章和获奖证书很感兴趣,不住地说,是个当兵的好苗子,到部队好好复习考军校应该没问题。随后又问了一些家庭情况,得知父亲也是部队转业干部,并且还非常支持我当兵时,猛地站起来对我父亲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真帅!
临走时,他对镇武装部石部长说,这个兵我一定带回去!
我欣喜地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走到临街拐角处,突然看到父亲从鼓鼓囊囊的衣服底下抽出一包东西塞给接兵干部,推搡了好长一阵后,他们骑上自行车就走了。
父亲走进家门高兴地说:“部队还是那个风气。”我问啥风气?父亲说你到部队就知道了。说完这话,父亲抬抬头接着说:“刚才还有雾气了,现在天放晴了呢。”
后来,我顺利来到了部队,三年后又如愿考取了军校。有一次回家探亲,和父亲说起那年接兵走访的情景,父亲告诉我,接兵干部来家里走访时,他违心地买了两条烟,家访结束时准备送给接兵干部,但被人家拒绝了,还留下一句话:“老前辈,请放心,部队还是这个样子,没那么多坏毛病。”
二十多年过去了,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在检察院工作,面对种种“诱惑”时,我最初的榜样那中肯的话语和拒绝的动作就出现在脑海里,激励着我不去触及“红线”。
感谢你,我最初的榜样!
(作者单位:山东省泰安市人民检察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