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新闻
放大镜
尽在茗茗之中
2018-08-03 16:04:00  来源:

   老屋后的菜地有一株老茶,是父亲亲手栽下的。由于不是长在茶园里,经年不曾修剪,枝枝丫丫生长得十分任性,和其他灌木一般完全没有了“修养”。

  然而每每隆冬过后,它必定醒来,努力吐出星星点点的绿芽来,好像在证明自己没无用到当柴火的地步。

  “别看它老了,土茶还是好吃的,还能卖点儿钱。”老父亲停下手头除草的锄头,用他那条发黄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,仰头喝了一口瘪壶里一早泡好的浓茶。

  当万物复苏时,父亲总要骑上电动小三轮返回老村口,踏过那个早已杂草丛生的碎石小道,和母亲来到一片山茶树底下的菜地。

  父亲穿着那件破旧的羊毛衫——是好几年前我穿着不合身之后带回家的,父亲舍不得扔,V型领、下摆和袖口已经掉线了,而他一直穿着。

  今年春节回家探亲,我给父母特地买了一身羊绒衫,并叮嘱她们:“羊绒衫很保暖很柔软,贴身都可以穿,只是比较娇气,下地干活的时候最好别穿。”

  母亲帮父亲费劲地脱下那件旧衫,换上了新衣服,在衣柜的镜子前左瞧瞧右看看,甚是欢喜。

  “那件旧的就别穿了吧!”我央求道。

  “还能穿,旧衣服穿着舒服,特别是下地做事(干活)的时候还很方便呢!”母亲把从父亲身上换下来的衣服折叠好,放在了枕头边。

  这件浅蓝色的、掉线的毛衣,如今还穿在父亲的身上,被他带到了菜地里。

  有一次我问母亲:家乡的茶叶能采几次?她告诉我,三五天摘一次,清明节前一直到大夏天,怎么也得几十次吧!

  于是,每年新茶下来的时候,父亲和母亲总要打来电话,询问要不要寄些茶叶尝尝,而必定要很不好意思地告诉我:等茶叶采摘得差不多了再炒些给你。

  我很了解父母的心思,总是认真地重复着这句话:好啊,爸妈亲手炒的茶一定要尝一尝,只是你们等茶叶卖不动的时候再炒一斤给我就可以了。

  铁观音应该也是老茶制作的,劲儿很大,空腹喝会“醉茶”,可谓功夫茶里边的“武”茶,父亲的茶虽较之龙井茶更加浓郁些,但还属于“文”茶,没有铁观音那么“霸道”。

  父亲在大铁锅里炒出来的茶,经过手工几番搓揉和反复烘焙之后,茶叶制成了,那股新鲜茶叶的清香极具穿透性,即使是用塑料袋包装着,经过千山万水邮寄过来,隔着包装袋我都能嗅出新茶的清香。

  我收到茶叶之后的第一件事,便是迫不及待地泡上一杯,望着水面一层薄薄的茶油,鼻息间慢慢感觉着袅袅升起的茶气,含着甘甜中略带苦涩的茶水在齿间回荡,真是怡然自得,而那略显滚烫的清茶咽下去的时候,我却能感觉到一股暖流到了胸口便分成两股热乎乎的细流直降两肋,真是沁人心脾!

  喝着家乡的老茶,回味无穷。

  父亲的老茶粗糙得像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手,父亲的老茶能喝出家乡泥土的芬芳,父亲的老茶还能喝出童年的梦想,喝出思乡的情绪。

  喝茶,不必迷恋它的清香和娇柔,不必为茶的望族和名声而喜形于色,更不必为老茶土茶而心生鄙夷。

  老茶甘甜中的苦涩,会使你更懂得生活的艰辛。看着那一片片老叶在杯水中起起落落,沉浮中会让你悟到更多人生的真谛。

  (作者单位: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检察院)

  编辑:陈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