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新闻
放大镜
海的颜色
2018-08-03 16:06:00  来源:

  从开罗飞往卢克索的飞机上,我忽然想到海的颜色。大海有颜色吗?有,蔚蓝色的大海。那么红海呢?我们中东行的下一站,就是闻名世界的埃及红海。行程单写着:今晚入住的酒店就叫红海酒店。

  同行者中总有提前做足了功课的,他们说,红海的名字有几个来源,一是季节性出现的红色藻类;二是因附近多为红色山脉;三是一个名称为红色的本地种族;四是指南边(对应黑海的北边),红海就是“南方的海”;还有一说古埃及称沙漠为红地,而这海连接着沙漠,故称红海等。

  待和红海有了亲密接触,完全推翻了“功课”,在这个被誉为世界三大潜水圣地之一的度假天堂,海水清澈湛蓝,见不到红色藻类,也没有红色山脉。等到夕阳西下,想拍到海水被晚霞映照的哪怕一点红色,也徒劳了。怪不得一位诗人曾这样描写红海:“埃及漫漫黄沙中那一抹醉人的蓝。”诗人还断言,凡到过红海的人,都会留下一种难忘的经历。

  这话,在我们一行人身上真的应验了。请看“经历”发生当天,《北京晚报》第一时间的报道:2017年3月17日讯,埃及红海当地时间3月16日下午,中国一女游客尝试浮潜时发生恐慌性下沉,连呼‘救我!救我!’来自北京的一位男士立即快速游去营救。在其他人帮助下,女士获救。救美勇士上艇后,人们才得知这位施救者,竟已年过七旬,人们纷纷为他鼓掌。据知,七旬男子名叫富长宁,在武汉当兵期间曾多次横渡长江。这则新闻下面注着:“记者李培禹文并摄”。其实,发这篇消息时我已从新闻岗位上退休,是一次与朋友们结伴出行的休闲游,只是30多年记者生涯养成的习惯,忍不住抢发了一条现场新闻。

  富大哥是我们一行的老大哥,他下海去救人,一点也不让我们吃惊,他的微信头像一直是他的军装照。被救的美女大声叫着:“富大哥!”富嫂也流泪了,她心疼老伴,开口说的却是:“我们家老富是最棒的!”

  这“经历”是不是难忘?此后有人提起红海,我就会想到富大哥,总觉得红海就是与红有关,那颜色是映照在我们心里的。

  由此联想到海的颜色,还有一个惊心动魄的真实故事。

  一个全然不识水性的中年男人,深夜不慎坠入茫茫大海,在海上漂流18个小时竟奇迹生还。这是一位叫刘伟的大学教师。记得他终于答应我的采访时,开口说的是:“你知道大海是什么颜色的吗?是恐怖的一片漆黑!”他说,深夜在游轮甲板上喝酒时,脚下绊到铁链子,一下跌入大海。求生的本能,使他发现平躺着不会沉入大海,慢慢地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踩水,他偶尔可以抬起头看看四周,他说,还不如不看,大海怎么是黑色的,那么令人恐怖、绝望!18个小时熬过去了,在他生命将竭尽做最后一次挣扎时,从航道驶过的一艘十万吨巨轮——祖国的“神州号”发现了他!

  刘伟获救了!

  我也是这一事件的采写者,《渤海惊魂——刘伟坠海漂流18小时奇迹生还》的报道,是2008年度中国新闻奖的获奖篇目。自然,我与刘伟成了经常联系的朋友。他下决心踏上去上海的报恩之路,已是8个月后了。他说,先住到弟弟深圳的家里,让他扶着自己在海边适应性地看海,直到看到大海不再是漆黑一片,而是慢慢变成了暖色,他才敢重访“神州号”。海的颜色对刘伟来说是黑色和暖色的。

  不由想起我第一次出海,还是30多年前在《天津日报》实习的时候。那天,老记者吕起向部门主任打了“保票”,才得以带我登上一艘渔船,我们要随渔民出海去捕螃蟹。我的兴奋劲很快被海浪的拍打赶跑了,头昏眼晕,呕吐不止。一位渔民大叔抱住我,安慰我说,你没登过这么小的船吧?吐净了就过去了。再看吕起老师,吐得比我还厉害,他喊着:“我要跳海!”要不是两个壮汉架着他,他没准真的跳下去了。后来真的“吐净了”没事儿了,我还能举着相机为十几个渔民一一拍照。回报社后我们完成了一篇通讯《春汛捕蟹忙》。我和吕老师与那些朴实善良的渔民在深海作业区拍照的合影,至今保存在我的相册里。黑白照片上的大海当然是灰色的,但在我心里那是多么辽阔一望无际的深蓝色的海洋啊。

  “我们遇到冰山了,极蓝的海水被映照成一片白色!”就在写这篇文章时,我的几位新闻同行,正在穿越德雷克海峡向南极挺进的科考船上。一老兄通过微信发来照片:水平的海面上突兀地耸起一座座雪白的冰山,何其壮观的南极海域景色!

  不到南极,怕是没人会说“白色的大海”。红海不一定是红的,黑海的水并不黑,黄海当然也不黄。红色也好,黑色也好,灰色、白色也好,碧绿色、暖色、蔚蓝色也好,都是人们心中的颜色。大海自有大海的本色。海明威的《老人与海》有对海的颜色的描写,也是变幻无常的;况且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心境下读海明威,感受到的大海之色也是存有差异的。

  有一首歌叫《七色光》,也应有一篇文章叫《七色海》吧。

  编辑:陈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