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燕语”一词出自于《诗·小雅·蓼萧》：“燕笑语兮，是以有誉处兮。”这里“燕语”是宴饮叙谈的意思。《汉书·孔光传》“沐日归休，兄弟妻子燕语，终不及朝省政事”中的“燕语”说得更直白，就是指“闲谈；亲切交谈”。

　　宋代山东临淄人王辟之写过一本《渑水燕谈录》的书，主要是作者追忆平生经历见闻，笔之于书，博记杂识。何为“燕谈”？就是闲谈。可以想象，作者与三五好友围坐一起，一边喝茶，一边如燕子呢喃般地聊着，多么舒心啊。

　　其实，“燕语”一词的本义是燕子的鸣叫。我记得小时候，节候一到，农家老屋的房梁上或墙角便会“生长”出一个干草泥巴等垒起的鸟巢，先是一两只体型较小、头部栗色、腹部白或淡粉色的燕子忙着为新居添草加泥，等哪一天忽然听到细碎的啁啾，抬头一看已多了一窝雏燕，一只只伸长脖子张着淡黄的嘴等老燕子喂食。大人不许孩子们去打扰它们，对掉下来的鸟粪也乐于清扫，毫无怨言。

　　燕子享受此等待遇，与“吉祥”有关。在中国古代，燕子一直被视为吉祥之物。《诗经·商颂·玄鸟》云：“天命玄鸟，降而生商，宅殷土芒芒”，说商族是由玄鸟坠卵而生。这玄鸟，《毛传》里有说法：“玄鸟，鸟乙也，一名燕，音乙。”《楚辞·离骚》中也有注解：“玄鸟，燕也。”燕子降临被视为家运将旺的吉兆，乡村对燕子之好胜过其他鸟类，美滋滋地称之“梁上燕”，视如贵宾。同时，燕子主要以蚊、蝇等昆虫为主食，是众所周知的益鸟，这也为人们世代愿意保护它们加了分。

　　燕属候鸟，随季节变化而迁徙，喜欢成双结对，出入人家屋内檐下。由此倍受古代文人墨客青睐，经常出现于诗词及书画中，意象之盛，表情之丰，非其他鸟类所能及。流传千古的金句就有：“旧时王谢堂前燕，飞入寻常百姓家”，“无可奈何花落去，似曾相识燕归来”。

　　当然，人们津津乐道的是燕子代人传书、成就美好爱情的故事。《诗经·谷风》有“思为双飞燕，衔泥巢君屋”的句子。唐代长安一名普通家庭主妇郭绍兰，其夫任宗离家行贾湖中，数年不归，于是她作诗系于燕足传给夫君。“时任宗在荆州，燕忽泊其肩，见足系书，解视之，乃妻所寄，感泣而归。”其《寄夫》诗云：“我婿去重湖，临窗泣血书，殷勤凭燕翼，寄于薄情夫。”妇人偶然突发奇想倒在意料之中，然燕子能够一眼认出她的丈夫就不得不令人惊奇了。当然，这毕竟是艺术创作，没必要较真了。

　　无独有偶，明末阮大铖的剧作《燕子笺》，讲的是唐代扶风秀才霍都梁赴长安赶考，在曲江池畔巧遇宦家小姐郦飞云，思慕之而成诗，不料被燕子衔走，落于郦飞云绣楼，于是一场执着的爱情不可避免，燕子在其中又充当了红娘的角色。

　　不过，像郭绍兰、霍都梁这么幸运的人并不多见，更多的是“伤心燕足留红线，恼人鸾影闲团扇”“泪眼倚楼频独语，双燕来时，陌上相逢否”……

　　古人用“燕语”寄情的故事和作品很多。时至今日，我们偶尔看到燕子从城市上空匆匆掠过，却不知它们将小家安于何处，久而久之，谁还能听得懂“燕语”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