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老家的山沟里，那棵苍老的枣树还活着。据父亲说，他搬迁到山沟里安家时，枣树就是山沟里的树中元老，父亲今年九十高龄，想必枣树也近百年。每当回山沟，家里人总要分析枣树长寿的秘密。

　　枣树的长寿，家里大部分人认为与父亲有关，因为我家还没有搬离山沟前，每年父亲都要为枣树剪枝，保持枣树的抗旱能力。还有人分析枣树长寿是与根部土壤肥沃、通风流畅和采光充足有关。但我与他们的观点不大一致，我认为枣树能活百年，与父亲的气息想通。为何这样说？因为枣树的特质太像父亲，孤独坚毅，勤劳忠厚，简朴清廉，豁达开朗。

　　枣树的孤独坚毅，这一点家人都认同，在我们家落户到山沟前，整个山沟就只有它，为了不让其孤独，父亲后来又种了些杨树，但这些树活的时间都不长，原因是黄土高原干旱少雨，杨树抗旱能力不如枣树。说到孤独，父亲深有体会。父亲六岁的时候，奶奶爷爷相继离世。父亲失去双亲的孤独，常人无法体会，但这同时让父亲养成坚毅的性格。在解放后进行土改时，父亲从小城镇举家来到了这个偏远的山沟，因为这山沟周围的平台上有肥沃的土地，在这里他生活了三十多年。

　　说枣树的勤劳忠厚，倒不如直接说父亲。因为枣树的勤劳是被动的，它年年开花结果，从不偷懒。而父亲的勤劳是主动的，在农业合作社那个大集体时代，虽然家里的孩子多是件光荣的事，但养育却是艰难的。父亲挑起了养活全家重担，半夜鸡叫赶上牛耕地，中午回家休息片刻，又去拔麦子，傍晚出去给牛找草。日复一日，累的腰都弓了，但从不在劳动中偷奸耍滑。

　　对枣树的简朴清廉，从枣树每年换季可以看出来，它每年总是身着灰绿色“外套”，简单素雅，落落大方。不像其他树种，对肥料、水等要求特别高。枣树生存，从不贪婪过多的水分和营养。这一点酷似父亲，年年穿的是同样颜色的衣服，准确地说，总是以黑色外套为主基调，年年一个模样。一件衣服上身后，穿掉色才肯换新。有人评价父亲太吝啬，其实这与父亲的人生经历有关。父亲苦日子过惯了，对自己要求很严。母亲常说，在大集体时代，父亲的口碑非常好，常常被生产队安置在重要岗位。尤其在当粮油保管期间，正是上世纪60年代，家里的孩子饿得哭鼻子，父亲却没有偷拿生产队里一粒粮食。

　　枣树的豁达开朗主要表现在开花和果子成熟期间。开花时，整个山沟都香气扑鼻，不忘记任何角落。结果时，更是任凭调皮的孩子攀折树枝或用砖头土块打砸，它都将果实无私奉献。当然，父亲的开朗表现在脸上，每见与他打招呼的人，他都满脸堆笑，让对方很开心。尤其父亲六七十岁时，还表现得像个小孩，见了熟悉的小孩，他总是追上去“咬胳膊”。这种疼爱小孩的“嗜好”，招致母亲和家人的狠批，但他总是改不掉。

　　当然，这是我对枣树长寿的理解，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。由于父亲的豁达坚毅，尤其对象征北方汉子的枣树，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关照，精心剪去多余枝条，节约贵重如油的水分，才有今天的长寿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宁夏回族自治区同心县人民检察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