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扫墓，想起唐代著名的奇幻恐怖小说家、“记者”段成式的一则“新闻调查”：顾非熊的死而复生。

　　顾非熊何许人也？乃唐中期诗人、画家和鉴赏家顾况（727年-815年）的儿子。在诗人辈出的唐代，顾况的知名度不算很高，但创作了“愁见莺啼柳絮飞，上阳宫里断肠时。君畴不闭东流水，叶上题诗寄与谁？”的顾况，却能以这首诗归纳出的成语“红叶传情”及90岁高寿闻名于世。

　　顾况也有识人的慧眼。唐张固笔记《幽闲鼓吹》曰：“顾况尚书白居易应举，初至京，以诗谒著作顾况。况睹姓名，熟视白公曰：‘米价方贵，居亦弗易。’乃披卷，首篇曰：‘离离原上草，一岁一枯荣。野火烧不尽，春风吹又生。’却嗟赏曰：‘道得个语，居即易矣。’因为之延誉，声名大振。”由此推断，顾非熊的才华和眼界不会太差。

　　据唐人笔记小说载，顾况趁安史之乱，找到那位与他传诗的宫女一并逃出上阳宫，二人结为连理白头到老。唐段成式笔记小说《酉阳杂俎》前集卷十三“冥迹”接过这个故事的话茬说：顾况老来丧一子，年十七。魂魄不离其家，“恍惚如梦”。顾况悲伤不已，作诗云：“老人丧其子，日暮泣成血。老人年七十，不作多时别。”其子的魂魄听老爸每次都是哭着吟这首诗，大为感动，便发誓：“忽若作人，当再为顾家子。”不久，其子魂魄不见了，原来被判来世依旧“托生顾家”。有一天，顾况死去的儿子“忽觉心醒”，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房舍，兄弟姐妹都站在床前，“唯语不得”。原来，老当益壮的顾况又添一个儿子，新生的儿子正是死去儿子投的胎。只是这孩子生下来后一直不会讲话，急坏了一家人。直到7岁那年，孩子跟哥哥一起玩耍，哥哥捉弄他，结果把他惹急了，突然开口：“我是尔兄，何故批我。”顾况一家人惊得目瞪口呆。那孩子这才叙述自己的前生，事事无误，“弟妹小名悉遍呼之”。这孩子，就是顾况的小儿子顾非熊。后来，段成式去“采访”他，他哭着向段诉说了这段往事——这是段成式的描述。

　　顾非熊真的死而复生？答案当然是否定的，肯定与段成式同学的故事性创作有关。但历史上却真有顾非熊这个人，《全唐诗》收录了他七十多首诗歌，风格幽深，卓尔不群。顾非熊也继承了他老爸善于制造新闻的基因，但他的新闻跟美女、粉丝等无关，而是出身书香门第、自幼滑稽好辩的他竟然连续考了三十年都名落孙山，直到五十多岁并在唐穆宗的直接干预下才考取进士。他的“万古如昨日，一年加一晨。暗生无限事，潜老几多人”和“人眠瓮牖月，鹿饮竹门泉。多愧邻高隐，无成又一年”等诗，都表现了落榜后的郁闷心情。其实，顾非熊在考场上“屡败屡战”并非为了拿通往仕途的“通行证”，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才华和实力。唐宣宗大中年间任盱眙尉不久，他就弃官回茅山隐居，陪父亲过其乐融融的生活去了。

　　那么，段成式同学缘何撰写这篇“新闻调查”？联想《聊斋志异》作者、清代屡试不第的蒲松龄，不难看出，作者是借顾非熊的“口述”，抨击封建时代的人才录用制度。